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纳粹德国元首希特勒的自传《我的奋斗》曾被称为“世界上最危险的书”,从1945年开始,德国禁止此书再版。德国《著作权法》规定了70年版权保护年限,著作人去世70年后,作品可以在出版市场上自由流通。2016年,再版《我的奋斗》终于重出江湖。

二战结束后,巴伐利亚州政府没收了希特勒的财产(因为希特勒死之前的登记住址一直是巴伐利亚州首府慕尼黑),其中就包括《我的奋斗》的著作权。巴伐州财政部作为形式上的著作权人,一直禁止他人再版《我的奋斗》。但是版权到期后,任何人都可以出版这本书,评注版或非评注版,节选或全本,形式不限。

德国当代史研究所出版的《我的奋斗——批判版》(Hitler, Mein Kampf. A Critical Edition)第一本再版书。此书厚达2000页,包括5000条评注,是学者们苦干三年的成果。这本“净化版《我的奋斗》”售价59欧元,它的市场反应如何呢?在德国亚马逊上,此书只得到两颗星的评价,打低分的用户要么吐槽说价格太高,要么吐槽说“净化版”让人失去阅读兴趣;也有人认真地评价说,评注会遮掩纳粹的真实思想,而这恰恰是我们需要知道的。看来人民群众还是喜欢原装。

 

△再版《我的奋斗》

巴伐利亚州政府曾支持这个出版计划,但是在州长希豪夫(Horst Seehofer)出访以色列后,就撤回了五十万欧元的资助。他的理由是:“我没法向联邦宪法法院提交申请,要求取缔德国国家民主党,反过来,我们州难道还要出钱赞助出版《我的奋斗》?”事实上,巴伐州政府一直不愿意看到这本书重出江湖,它曾放出话来,若有人妄图再版未加评注的《我的奋斗》,巴伐州将会以“煽动罪”提起刑事检控。话虽如此,但法院通过对个案的独立审查,极有可能采纳和政府相反的立场。

早在1979年,德国联邦法院就作出了如下判决:在德国持有、出售和购买《我的奋斗》的旧版本并不违反德国刑法第86条,即传播违反宪法的宣传品。法院认为,这本书比联邦德国的历史还要悠久,所以不能用现在的宪法和法律秩序来评判它;而且,此书现在最大的功用是作为体现纳粹思想的教材。因此,《我的奋斗》在德国并非禁书。

《我的奋斗》有个絮叨的原名——《和谎言、愚昧和怯懦相抗争的四年半》。希特勒写书的初衷是反对马克思主义、成为政治家的心路历程以及宣扬世界观和政治意识形态。他在1924年4月因政变失败被投入大牢后,在便携式打字机上一个字一个字敲出了《我的奋斗》的第一部分。八个月后,希特勒被提前释放。他向追随者阿曼(Max Amann)口述了第二部分。阿曼也是弗兰兹-伊尔(Franz-Eher)出版社的经理,这个出版社后来成了纳粹党的中央出版社。

《我的奋斗》的两个部分构成了书稿的两卷。第一版在1925年7月18日首发,每卷一万本。第二版则在1926年12月11日问世。直到1930年,出版社都以两卷本的形式出版。1930年后,两卷本合成了一卷本,书的大小与市面上《圣经》的大小相仿,号称“普及版”,售价为8帝国马克(约53欧元)。从1930年到1933年1月,普及版卖出了28万7千册。1933年纳粹夺权后,《我的奋斗》销量猛增到108万册。到了1944年,这个数字大概为1200万册,那时德国人口也不过6500万。这些书以出售或在学校毕业、结婚、入党或者类似的时机分发出去。而希特勒为了捞到更多的版税,不允许出售二手的《我的奋斗》:敬仰元首,爱我德国,请买新书!

 

△初版《我的奋斗》

《我的奋斗》的销量如此巨大,所以大量书册在战后被保存下来。德国大部分图书馆里都藏有这本书,供大家科研之用,借阅也相当方便。此外,估计有数十万本藏于德国人的地下室、阁楼或者祖父祖母的书架上。在许多古董店也能买到这本书,eBay上也是如此。书的价格取决于的新旧和保养程度,从20欧元到1000欧元不等。2009年,英国一位收藏家公开拍卖一本有元首亲笔签名的《我的奋斗》,结果一名俄罗斯人以24000欧元的价格拍得此书。 

《我的奋斗》重出江湖,它还有多危险呢?事实上,五分之一的德国成年人早就读过这本书。社会民主党(SPD)和德国教师联合会已经呼吁,把刚刚问世评注版《我的奋斗》在全国范围内引入课堂。原版的节选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一些学生的书桌上。例如,在慕尼黑的鲁伊特珀德中学(Luitpold-Gymnasium),老师阿德璐(Dagmar Adrom)教德语,她让中级班学生阅读和分析“我奋”的节选。她说:“因为十五六岁的学生已经足够成熟,可以严肃认真地讨论有关主题。而我也发现,他们大部分都很感兴趣。”

新纳粹对《我的奋斗》也不感冒。目前,极右翼的出版社也没有再版这本书的计划。对此,波茨坦大学极右翼研究学者博驰(Gideon Botsch)解释说:极右翼其实一直在努力摆脱希特勒的阴影,他们想表明自己不是纳粹,而是正派的爱国者,所以再版《我的奋斗》反而对他们不利。

至于书中元首狂躁的种族主义言论,读者们会有自己的判断。这本书本身并不危险,危险的是“神话传说”——右翼极端分子和新纳粹时而公开、时而隐晦地宣称,《我的奋斗》受到压制,是因为书中包含了关于德国社会的“真理”。由于被误传为“禁书”,希特勒的书才充满诱惑。说明与澄清总是好过禁忌和遮掩,经过现代教化的公民构建起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,自然可以抵御“我奋”遗毒的侵袭。

《我的奋斗》重出江湖,你读或不读,它都在那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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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剑一

王剑一

10篇文章 7年前更新

财新世界说专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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